2004-09-16

一天

鬧鐘一般較在七時十四分響。不較在七時十五分是因為以前有個電子鬧鐘﹐只要較在正點、十五分、三十分或四十五分﹐它便不會響。我總會醒來﹐然後十次有九次會把它較到八時十四分﹐倒頭再睡。也許是習慣了這個時間表﹐無論之前一晚是早睡是遲睡﹐七時十四分醒來時總是倦倦的。八時十四分鬧鐘再響﹐這時我卻可以毫不猶豫地起床﹐畢竟時限已到﹐得上班去。

我是在早上洗澡的。洗澡後已到八時三十分。夏天洗澡比較快。冬天則要到八時三十五分以至四十分。冬天時連脫衣服也要鼓起勇氣﹐把水扭出之前也要鼓起勇氣。換過衣服後把報紙和飯盒放入背囊便出門。背囊內多數有一本書﹐通常是英文的。很多英文書我都想看﹐可是英文看得很慢。那份報紙在車上一般都不會碰。當很倦時﹐特別是回家的車程﹐有時會不看書而閱報﹐所以仍是要放一份報紙進背囊﹐給自己多個選擇。出門不會鎖門﹐媽或爸會替我鎖門。在走廊上如果看到升降機快到埗﹐我便會一個箭步衝前按掣。錯過了便要等約四分鐘﹐那時邨巴已經離開﹐乘下一班邨巴上班便會遲到。升降機的速度是這個屋苑最差的一點﹐特別是我住頂層﹐問題更加嚴重。升降機有三部﹐一部只去單數層﹐一部只去雙數層﹐中間那部每層都到。我最怕乘中間那部。它的移動速度不太慢﹐可是它每要開門之前得等七八秒。我不知道為甚麼它要等這麼久。話說回來﹐有時在大堂等升降機﹐會挑人少那部﹐即使是中間那部﹐因為我一定是最後一個出升降機的﹐人多那部多停幾層也一樣慢。

入了升降機﹐我會站在右後方。這沒有特別的原因﹐只是習慣了。反正只有右後方和左後方選擇﹐總要站在後方的。我離家的時間算是比較晚的﹐所以不會有太多人進升降機。進來的人都是熟口面的﹐不過我們從沒打過招呼。人們進來之後都會第一時間把臉轉向門口﹐儘量不看別人。唯一例外的是小朋友。有人會看看小朋友﹐小朋友有時也會好奇地瞪著人家。

【待續】

4 comments:

vvv said...

經(不請自來的)評審團漫長決審後,主席宣佈將2004年度文學獎頒給此篇,表彰它超人敏銳的洞察。

生活侷促與唐突,以「上班勿遲到」作為早晨活動的中心,但命題已為平凡一日設下無數關卡。就像實戰經驗豐富的獵人為自己削製機關零件般,主角設計了種種裝置來解決問題

,展開這場囚犯與障礙對奕、步步進逼的棋賽:

鬧鐘扯後腿般隨機不響,直至主角摸索出對方遊戲規則適應。
被鬧鐘驚醒的壓力、仍倦的壓力,主角發現能透過預先設置一小時緩衝來紓解。
要在邨巴的週期、與升降機的週期間,協調出最佳化時間路線,又構成考驗。主角敘述了精明的觀察與策略。
車程需要資訊來隔絕/平衡環境壓力,主角選了閱讀作為防具,設計甚至細緻到歸程需要更低門檻輕量讀物。
敘述沒有指明壓力是擁擠或沉悶,懸念在結尾提供了線索。

生活的設計指認了潛在需求。甚至當舊鬧鐘退休,限制解除,與新鬧鐘相處時,人仍依戀舊適應的安全感。沿用「較在14分」的熟悉親近安撫效果,等於「較在提前一小時」,那

一分鐘與一小時都成為援軍,如「爸媽會替我鎖門」支持這永恆分秒奮戰。

支持維護了人際信心,主角採取看似服從隔絕,實際期待相遇的位置,站在升降機後方,順理成章看著人們。因為認得,表示未循例避開視線。挫敗的是,人們都服從了隔絕。人

們對小朋友的例外注視,與小朋友犯規的注視,反襯出注視的禁忌。

至此真相大白,原來「遲到」命題是偽裝,壓力來自制度隔絕。城市的本質應該是相遇,出門即是加入人群之中,但人群卻禁忌觸碰與相遇。
身體距離,是傳達心理距離的中繼介面;擁擠環境卻令人身陷假訊號而矛盾:心理上對方像敵人般力持疏遠冷淡,身體卻說是自己人。
邨巴、升降機、寫字樓,都是焦慮的霧區。

正是這種擁擠的孤寂,Alien,像迫近Sigourney Weaver貼臉張牙淌口水的Alien,令人嫌惡又無可奈何,必須「鼓起勇氣」「鼓起勇氣」才能縱身投入其中。

(不請自來的)評審指出,人們習慣出門前洗澡,嗅覺上刪除個人特質,猶如乘客視覺上互避視線,構成多重自發的隔離,自我否認,隱匿。

遲到壓力來自緊迫,而時間緊迫卻是為了將暴露在疏離威脅下的風險降至最少。一關關與時間的計算、毅力鬥爭,最終是與生存狀態的隱晦對抗。
時間就是生命。對時間的感受,指明我們如何活著。
尚未命名的隱形怪物肆虐全城攻擊生命,人們以退縮防禦,掐著時間不放。卻沒料到這一掐緊才導致失去彼此。人們避開視線,主角逼到最後一分鐘才出門,都是受傷的回應。
標明待續,可視為開放結局,反詰讀者。
你這麼聰明的人,怎能過這種生活?
幾個世代的人都受這質問的折磨。我們不願受提醒,寧可回到已適應又永遠不會適應的磨難中,靠著假期漫遊荒野短暫回復動物性,週日晚把動物洗晾捲緊藏回抽屜底。而當視線重新觸及這篇故事,那適應才會動搖。
故事表現困境中的韌性、希望與非凡勇氣,為高樓陰影遮沒的城市峽谷投下一線靈光。

kafailo said...

點解寫到咁多嘢(為什麼寫得出那麼多)?

我也不知道寫過這篇,現在仍然站在升降機右後方,鬧鐘還是不會較在正點、十五分、三十分或四十五分。

【待續】想寫辦公室,忘記了寫,現在這《一天》只過了一小時半。

kafailo said...

有個台灣人學過一點廣東話,現在工作需要要臨急抱佛腳,我來替他惡補,有什麼可以教?

vvv said...

好難懂。
臨急即是對方目標明確,需要開會就教開會詞彙文法例句,需要present就present。
如果他不知道要教什麼,教學就不是目的。
那當然老師教什麼都好,愛說什麼就說什麼~不想說了就拿出春田花花校歌叫他唱。